想着照仲掌柜的话去办,那是最稳当不过的,然而当真回家去,这就可以表示自己一点志气没有,自己空活了十九岁,离开了家庭,简直就不能过活,这让别人提起来,却是终身一件笑话,自己唯有争过这口气,不接受仲掌柜的劝告。心里如此想,一手拿了茶壶喝茶,一手就捏着馒头啃,虽然那干冷的馒头,自己尝不出什么滋味来,然而一口馒头一口茶,这样地吃喝着,不知不觉地把两个馒头吃完了。自己才感觉出来,原来这壶茶还是冰凉的,一点热气都没有。自己于是突然站起来,将两手一拍,自言自语地道:“难道我就不能奋斗!小时候读《鲁滨逊飘流记》,自己自诩着,一个人必得像他这样地干一番,现在住在物质文明的北京城里,比鲁滨逊飘流着的那个孤岛,那要有办法几十万倍,何以自己就这样地不济事,就这样空自着急呢?”
一个人像演戏一般,一个人说着话,一个人动手动脚,自己在屋子里这样鼓动着自己一阵,觉得很是兴奋,不但把仲掌柜的话,完全忘了,还觉得仲掌柜这种人二十四分讨厌,依他的话去办,那是教人实行家庭奴隶主义,打断人的勇气,就是接济些金钱,也是侮辱人的。从明天起,我去找工作,就是六七块钱一个月的事,我也干。常听人说,日本的大学生,常有白天念书,晚上去拉人力车的,我为什么就不能干!一个人不受一种压迫,是不会做出一番大事来的!家庭这样断绝我的经济,不就是给我一种压迫吗?很好,我就借了这个机会,自己去振作起来,有何不可干。从明天起,我就干!想时,捏了拳头,使劲在桌上捶了一下,咚的一声响,声震屋外。茶房走上前,连连敲着门要进来。